再见,我的腾冲老宅
腾冲新闻网微信由腾冲市跨境电子商务产业园赞助
腾冲新闻网微信由 腾冲世纪城 赞助
我的老宅,将伴随着城市棚户区改造而退出历史舞台,一如光阴流年,再也无法回溯。
我的老宅是一幢建于上世纪90年代初期的砖混楼房,独立于小县旧城中央,它既没有农村小康型住宅的气派,也没有现代城里高楼大厦的巍峨,但我却深深地爱着它,任何漂亮的楼宇也比不过它在我心中的位置。
90年代初,私营经济不断深入人心,我住的集体公房破烂不堪,是天上下雨屋内流,屋外刮风室内灰,潮气久久萦绕不散,阴阴郁郁的黑屋子,眼看着集体再也无力修善和满足日益增长的家庭居住需要了。几个老住户把旧房与空地全买下来,统一规划,精心设计。单户的院场、阳台、门亭独具,功能齐全,互不干涉,小巧玲珑。整体三方9户又连成一片“∩”型胡同小区,再组成一个“四合院”的大家庭,中间空地既是道路又是公用的活动场所,似半封闭的围屋,邻里相互照应,住户安全舒心。在小小的县城开创了占地省、成本低、实用方便的典范,诸多家庭、小区纷纷效仿,风靡一时。小区紧靠小城主街大道,居学校、市场、医院之间。主妇治家,卖办交通便利,随手可得;小孩上学,不用接送,安全放心;老人就医,轻车熟路,方便照顾。
我家,坐南朝北,位于整座建筑群右上方,背靠一座四五十米高的小山包。老屋后窗,开门见山,翠绿茂树,树影婆娑,是城市中难得的天然绿化风景,春天,鸟语花香,在细雨的点缀下,油润欲滴。
老宅,无论从地理环境的因素选择,还是从方便生活的角度衡量,以及从传统建筑风水学观点分析,都符合依山傍水的选址风格,有山有水宜居家。
老宅老了,但我却一直惦记着它由壮到衰各个时期的年轮。它是一首唱不完的歌,吟不完的诗,说不完的梦幻与童话,像一朵祥云,时常飘浮在我的窗前,绕在身侧,伫立枕畔,浮进梦里。
老宅建成,我有了一个舒静的小窝,如“久旱逢甘霖”,于是“白日耕田夜读书”,从此,笔、书与我结缘,处女作,记录老老宅里土办法饮茶故事的《罐罐茶》,走进《龙陵文化》,走上《保山日报》,走向全国人的视线《茶周刊》。
从此,一发不可收,如今,我已有一百多篇文章发表,荣幸成为了县作协副主席,成为了市民协会员。渐渐沾染上酷爱书的洁癖,被授予“书香之家”的美称。老宅如真心牵手的“爱人”,时刻温暖着、鞭策着我,我为之荣耀、为之精神焕发,要我为之不懈努力。儿子有了自己独立自由的温馨小屋,他跳过大班,进入小学。在他思想形成的黄金时期,刚巧经历那段艰难的家庭原始积累生活,铸成了“穷养儿子富养女”的教育信条。他不负众望,披荆斩棘,一直前行。现在,大学毕业,顺利工作,成家立业,“田家已耕作,井屋起晨烟”。妻子住进通风干燥、光亮温暖小屋,风湿病渐渐好了,在家“呆”的时间长了,家真正成为了她的温馨港湾。一个单位年龄相近的职工组成邻居,小孩间相互学习,个个寒窗奋起,小区还真灵验了“此乃书香门第之宅地”风水。
一幢小宅,可对于刚渡过温饱的工薪阶层,收入低微,已如泰山压顶,债台高筑,我不得不寻找第二职业,风雨无阻,骑自行车到三公里外去讲学,真正收获了压力与动力并驾齐驱的拼搏之美。多年过去了,在大街上依然偶尔有人喊:“李老师”!我不从教师职业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将时空转换过来,一种暖融融的幸福涌上心田。
每当我回想老屋,感觉梦回当年,青春无限,心灵深处往往不停地回放起青春活力的生活轨迹和趣味,寻觅岁月从老屋的细节中划过的一道道痕迹,而美好的画面又往往随着时光的流逝,从我记忆的缝隙中无情地一次次流走。
曾记得,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,军旅作家、诗人赵振王老师到小城,我们一起吃饭,喝高兴了,我就用小摩托带着他到家。用他的话说:“进得小院没坐稳,摩托车排气管里的余烟还在调皮地往外冒,他却又倒来黄得醇正的大杯石斛泡酒,让感情在家中、在酒里继续升温,对已经开好的宾馆房间完全不当回事。”就在我家里简易就寝。清晨,叽叽喳喳的小鸟把他从梦境中吵醒。他睡眼惺忪地揉着,走下楼梯,对我说:“你这家,环境真好,鸟语花香。”我说:“早起的小鸟有虫吃,它们也不让你多睡会儿,对不起了。”两人又都会意地笑成了醉人。的确,这里的环境是幽静的,早年,西山坡还用大喇叭播报新闻的时候,每天早、中、晚准时播报,不按正点作息的人们觉得烦。但是,在我家里全然不必为此担忧,进了家门,静悄悄的,出了大门,大喇叭里的声音清晰入耳,家前的房屋与后山刚好形成隔音板,家成“风平浪静”的港湾。
每当我踱步窗前,轻轻地打开窗户,透过窗外的视野空间,就会留意到别有一番景致,除了嗅一口新鲜的空气,听鸟语,闻花香,赏月色之外,还能深刻感悟到绿色生态的气息,泥土的香味,大自然的神奇,植物的灵动,仿佛衬托出一幅丰收的美景图画,令人赏心悦目。多么可爱的家园,多么美丽的老屋。
邻家杨嫂,依山就势,充分利用,在后檐下栽种了几棚洋丝瓜(佛手瓜),洋丝瓜生长茂盛,顺势爬满整个小区屋顶,夏天,小区被翠绿欲滴的瓜叶包围,宛若一个巨大的绿色马掌。主妇们,菜锅里水开了才不慌不忙地爬上屋顶,顺手摘个洋丝瓜来煮吃,说:就像河水煮活鱼——新鲜那。似乎有“园边果,路边花,吃完还怪主人家”的味道。
天一放晴,不分早晚,邻居三五人,不分男女,不约而同,各自端着菜到“大院场”来共餐,你尝我的菜,我品你家肉,像是搞厨艺比赛,在笑声中结束一顿美餐。餐毕,大人们拿些活来做,诸如打毛衣、十字绣,或者无所事事地端盘瓜子闲磕。烟灰、纸头、瓜子壳扔了一地,扫净者边扫边说:不碍事,继续。
小孩子们聚在一起玩游戏:弹杏核、下石子棋、跳像筋、滑雪板、骑三轮,大一点的带小一点的玩,看孩子的事变得极为简单,只需一个大人守着“总大门”就安然无恙。有时,小孩比赛学狗叫,一声比一声叫得高,扰得午休的人们从睡梦中唤醒,也不管是哪家的孩子,打开窗子就喊:“再叫!哪个声音大我就把哪个抱来跟我睡,让他不得玩。”一例是像教育自己的孩子。
小区有女初长成,老宅也有些年岁了,主人对其进行粉刷,人看衣裳马看鞍,老宅容光焕发,一如初婚的新娘,鹤立鸡群,新鲜靓丽。整个大院的人们皆大欢喜,比自己家嫁女还要高兴,比自己家办事还更用心,齐刷刷就把事办了,让他人想帮忙都插不上手。
老宅,并非只是表面上单一的物质存在,值几个钱的问题,是每个家庭的文明史,是每个人心中的精神力量,也是构成社会文化背景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细胞。我的老宅,虽然只是普通的平民寒舍,但它永远珍藏在我的心中,留在我琐碎的生活记忆里,它不光是一座表面上简单的住宅建筑,而是对于鲜活生命细节的品味。它总是无声地记录着时间与生活的沧桑,牵我思念清静温馨。
如今,面临老宅从此消失,那种无声无息、自由自在地与自然万物交流的宁远,常常萦绕梦里。我知道:良田千顷,一日不过三餐;广厦万间,夜眠不过六尺。我清楚,多少老宅将拆除,却拆不了我对家园的深深眷恋,以及感恩与怀旧的情怀。
文字:李安成
摄影:倪学锐 刘媛 杨国辉 解宏伟 段其集 杨荣斌 陈爱辉 刘鹏
编辑:李燕滔 审稿:申美玲
云烽文化传播技术推广支持